日期：2022-4-21（原创文章,禁止转载）
（一）
在这漫长的黑夜里，我就像一艘无帆的木船，带着一颗破碎的心，一点一点沉浸在这个黑暗里.......
这风是冷的，毕竟冬天还是冬天，就像夏天不是秋天那样，它的炎热是它生有的特性，所以，寒冷也是冬天的象征。这寒风是来自山那边的海，好几次在梦里我都一个人翻越过它，可每次见到的都不是海，而是一片白茫茫的沙漠，这感觉特怪，平生长这么大，还没见过肉眼里的沙漠，电视上见过塔里木沙漠，那一无烟际的时空里，我就像一只迷失的羔羊想走进去，又怕出不来，就在这犹豫不决中，我突然就醒来了，后面就没情景了。
还有一次，我站在这高高的山顶，下面是一个很深的崖底，底下还冒着浓浓的烟气，闪闪火光，一明一灭，像无数双火龙的眼睛，我就扪问自己：“敢跳吗？”生活中我一直是个胆小的人，“沉默了这么久，我怕什么呢？”说完，我就闭上了眼睛，像一颗流星的坠落，就在这胆战心惊的一刻，我突然醒了，头顶还冒着汗珠。
这个明亮的窗户，透着一闪一闪的风声，原来这只是一个白日的恶梦。起来上了厕所，出来我停在了阳台上，望着那片青翠的山峦，如梦里的一模一样，还有头顶的那片云，那云就像它身上的鳞片。沉默了一会儿，还是受不了冷风的吹拂，我就被打回了小屋，还是背靠着床梁坐在了被窝里。
想到这些夜的日子，虽停笔了好久，但车间的事，不会因为我失去的灵感而停止的，它就像车间里挂着的那个圆钟，是分分秒秒地在走着。一刻接一刻、一夜接一夜的到来，让心力憔悴的我都目不暇接了。
就昨儿夜里，我家的小公主，就是我一直在看的那双眼睛，已两天没看到了，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，就乱起了心来，陌非她辞工走了，还有十来天就过年了，这时走了，厂里就可少发一份年终奖，车间的宣传墙上早己贴出今年的年终奖涨了百分之三十五，这对一年以上的老员工倒是一件好事，平白无故地多了一半的钱，有谁不高兴呢？
我是一个情商低的人，这么大个人喜欢人家，又不敢去说，还玩着躲猫猫的游戏。小乐说：“你也不小了，就别整天想着你的梦想了，那不现实。现实对我们来说都是残酷的，不是我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，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‘贫穷’，不叫‘富二代’。”
我说：“这些我都知道，如果我就这么接受现实，我就不叫‘一毛’了。”
小乐笑道：“你本就不叫‘一毛’，这不过是你自己的笔名罢了。”
我激昂昂地反驳道：“笔名也是名呀！终有一天，我会让‘一毛’这个名子活起来的。”
这是一日凌晨的谈话，那天我正下早班，身体是疲倦到了要倒了似的，可一出了厂门口，我又像活了过来，这时我正想去吃个早餐。这时小乐打来电话，问我：“下班吗？”我说：“下了。”他说：“就在厂门口等我了，就过来了。”
面对着凛冽的夜空，还好我多穿了一件外套，小乐也是套了件厚厚的外套。我们在一家吃汤粉的摊上坐下，三面还是一块油布围着，小桌子就摆在了油布中间。坐下时，小乐问我：
“过年回家吗？”
“回了，我爸妈都回去了。”
“我也想回，就是回去不了。”
“你一家人都在这，那还不家了，再说小孩才过满月，那能坐车了，等明年就好了。”
“是啊，有个家还真不容易。”
“所以，你要好好珍惜得来的缘份。”
“你也得找一个了，这次回家就相个好了，以你的性格不合适谈恋爱。”
这时，老板娘就端来了两碗汤粉，我们就各端了一碗，小乐还挮给我一双一次性的筷子，这筷子很薄，一易拿在手里，筷边上还有一丝一丝的倒须，小乐就把两只筷子放在一起相互磨搓几遍，才把这筷子上的倒须去掉，一面说，“这筷子的质量也太差了。”我说：“小心些吃就是了。”之后，我们又聊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。
天空放起了一些白云，淡淡的，沉沉的，有些像雾霭一样朦胧。吃完后，小乐付了钱，说：“坐我的电动车了。”寒风里，一路上静悄悄的，一切都在睡熟当中，我们都沉默了，谁也不愿惊醒这无底的梦，就让它留在这冷寂的清晨。
（二）
每一个夜班，都像是一个个恶梦，不是我不想说就可以躲避的事。那份深夜的疲倦，我就像是一个魂魄出窍的人。
今晚又是换班吃饭，车间只要稍有点事做，就不愿使机器停歇，从上班就开到了下班，人也是这么来的。
这次的夜班，是我来这个车间的第一次倒的夜班。我不敢太造作，吃过早餐也就和他们一样老老实实地坐在过道上，这个地方真不是个睡觉的地方，坐久了屁股冰冷的，低着头脖子也是酸痛的，起来腿都坐痹了。我望着他们都是这么坐着的，可我真的一点也不习惯。
今晚是第一个的夜班，就在吃早餐时，我和杨一点也不饿，两个都困得很，我们就沿着大堂的楼梯一层一层往下找。三楼的办公室是厂里白领办公的地方，夜里没有人。晚上这里坐着是职长、系长，这些人，白班是忙得不亦乐乎，夜里可是闲得不亦乐乎，可是，人家的事关我们什么事，与他们离得远远的就是了。
我们就下到了二楼，这一层全是会议室，可每个会议室的门都紧锁了，我们一一推过门，没打开过一个，心想，那些人真够黑的，一个会议室都紧锁着，那里面除了桌子、椅子，还有啥东西怕丢的。
一楼的大堂前门是一面的玻璃门，门口处放置了两盆植物，往前走几步是个前台，半圆的桌子，桌上有台电脑，旁边有台很大的液晶电视。白天来这里拿东西走过几次，这电视一直是关的，或者只是个摆设，右边楼梯角下摆了几张沙发、几张小桌子，这是为客户休息的地方，我们也是想到这个地方才下来的，可我们来得晚，位子早被人睡了。
左边是个大圆型会议室，来这我都培训过一次，那里面的凳子坐着还挺舒服的，是那种软棉的有靠背的坐椅。见人往那里走去，门没关里面是黑的，那人一进去就不见了。杨说：“还愣着干嘛？”我俩也一溜烟地进去了。里间不冷黑暗暗的，这光度刚合适睡觉，不会撞到什么东西，行里的椅子上睡满了人，只剩靠边的两排椅子，我们也拣了排椅子倒下，头靠在一起，脚向两头伸去，杨说：“调闹钟没，调五点二十分的，晚几分钟没事的。”我说：“就调了。”只须一眨眼的工夫，我们就睡着了。
这无声的睡眠，我不知道睡了多久，感觉才躺下，就听到闹铃响了。这份熟睡，是我整个白天都不如的，醒来的我是满抖的精力，也是靠着这份精力，才度过一个个疲倦的加班清晨。
天空开始发白了，那无情的白色，就像一张白纸冷漠无情，可又不管是谁，那落下的脚卬终归是自己的。
弱者，一开始就贴上了无奈的标签，就像黑市上买卖儿童的人贩子，在他们的头发上插上一根干草，我不知道，他们为什么会选择一根干草，是因为干草太轻了，不会累坏他们的生物？或许，我们的生命就如他们眼中的干草，可以随意摘取？
发白的天空，又是一轮太阳升起，从一扇楼梯间的窗口望去，那金黄色的光贴在半胧的玻璃上，一定是今天的冬阳了。一个弱软的生命还是很困乏地坐在了楼梯的地板上休息，那冰冷的地板传了一阵一阵的冷意给他，可他双手紧紧握着膝盖，昏迷的脑袋枕在了上面，还做着一个又一个的美梦，那梦能够带他离开，离开这个魂魄无助的车间。
每个清晨也是困倦醒了，饥饿又来了，他俩像约定好了，你走我来，你来我走，站在这茫然的车间，一眼一眼落在那个旋转的机器上，如果我和它一样没心，就不会有感觉了，没感觉，似乎就不会心痛了。
终于熬到了天亮，我还是控制在加班内，所以，就比他们下了半个小时，和我一起做事的季文说：“你真傻了，为什么我们不控制加班，你还控制加班了，这月本就过年了，也加不了多少了，再一控制就只能拿底薪了。”我说：“这事那由得我们，公公说得上了。”
走到外面的太阳下，这是清晨的太阳，可也没什么不一样的，就是感觉这出来的空气真好，好在那我也傻乎乎地说不清。我的生活，就可用说不清来概括，就像是一个迷永远也解不开，可这也未必全是坏事。这时，我想起肚子饿了，心想也不急着回家，就去食堂吃个早餐。
今早的食堂门口堆满了好多行旅箱，就在宿舍管理员的登记处是里一圈外一圈围满了人，都穿着时尚个性的便衣，女孩是花技招展的，男孩是帅气彬彬的。早已听说过，这是一群来厂里打寒假工的学生，到前天发工资刚好一个月，今天是准备回家的。我从人群里挤进了食堂，回头还瞧望了他们一眼，这可是时髦的年青。想到曾经的我却是一个穷酸的年青，比起他们我还是投去了羡慕的眼光。必竟时代不同命运也不同了。
清晨的阳光，丝丝入扣还夹带着泠风轻轻扫过。这个忙碌的街道形色匆匆的工族们，有的是抖擞的精神，有的是眼色淡淡，如我就剩下这点精力了。我想起夜落时我可是满抖的精神进来的，而现在就像一个“不倒翁”了，我想知道这便是车间的魔力吗？
（三）
这个长长的夜晚，不是因为我的颓废而就过得快。这漆黑的天空，像一张迷茫的脸睑，那一丝丝快步入中青的愁闷，在那点点的紫色的斑纹里透入着一个失落的迷茫者，这一夜夜的暗淡、漆黑，不知从何说起。
这么醒来的时候，这又是一个星期后的夜班，这么个长长的夜晚，随着晚风的吹拂，窗外居然亮起一丝白色。今夜有月光了，这淡淡如许的月光，透着一丝胧胧的情意。黑暗的小屋里一双落魄的眼睛，不用看是带着一双黑黑的眼圈，这已是第五个失眠日了。这些白天犹如梦，这半睡半醒的时刻，心如魂寂一样难受，我想睡又想醒，这些疲倦的恶梦一个接一个涌现。奈何总是在我精力尽失的时候来袭击我，这样一颗脆弱的心，我的上帝，你都不能放过吗？长长的夜晚就够我受的，为了生活，为了梦想，我何罪之有？工作耗尽了我的体力、耗尽了我脑力，我这个身躯还剩下什么呢？你还是不肯放过我？
或许，我不该奢侈，你会对我多一分怜悯，从小我就是个从寂寞中走出来的孩子，父母打从记忆里就是活在了忙碌里，从早到晚，从黑到明，哪一天哪一夜不是为了明天的面包而活着？如今，面对这个寒夜，我懂了，也怕了。
这么想着，任着床边的闹铃一遍两遍地叫。我知道，一分钟后它会自己停止的，再等五分钟，它又会不停地吵闹，这神奇的规律，是我这笨拙的人不能解的，可它又是出自同样的一颗脑袋、同样的一双手；有时候我真的是心不甘情不愿，为什么我就比不上别人？常常扪心自问：人家能做的，我就不能做吗？同样身为一个人，为什么他们活在白天里，而我只能活在黑暗里？上帝赐给我们的是同样的光明、同样的黑暗，为何我就要生活在黑暗里？
楼下是颂的喊叫声，在不停喊着“一毛，一毛。”就像我身边的闹铃一样，可我知道，这不会像闹铃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叫，所以我也就随他去了。身在沉思中的我忽略了黑暗里的一切，满脑子都集中在一个地方，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。
什么，她站在那不走？我们的嫆嬷嬷，这些晚上想必也是寝食难安，这些天我们现在所做的产品是接二连三地接到三星客户的投诉，起先是一些细小的质量问题，通过与客户的协商，也就这么大事化小、小事化了了。谁知这两日客户投诉回来的，是一些严重的、低级的问题。我们家嬤嬷是一个晚上接一个晚上盯着我们。这次，她像是要刨根问底，绝查问题的源头了。在朝礼上，她就对着我们大声训着话：“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的，这么个缺胳膊少腿的东西，你们都看不到吗？难道数也不会数吗？那大小不同的也分不清吗？整夜就知道聊天，从今天起谁也不准聊天，都得跟我认认真真地做，谁在留下不良的产品，明天就给我打包走人好了，车间现在不缺人，是不可能留这种人的！”
她的话历来刻薄，谁若被她盯上了，估计也做不久了。听公公说：“去年就有两个职长被她拧走了，这可是她带的人了，你们就更别说了，都不知拧了多少了，我都是整天脖子架在刀上，那天走人也不知道了，你们可要看好点不能再出错了。”
“公公！”她是一边叫着，一边瞪着眼睛看着我们，“死到哪去了？给我记好了她们的不良品，再有大不良的，你就让她们滚蛋了！”
这些话，我们都听了好几个晚上了，可谁也不敢去顶撞她，她就像一个中年失经的“泼妇”，这是我们给她的外号，只能背地里说说。在车间也是唯独她那双眼睛是我不敢望的，那凶神恶煞的眼光，像两只鼓碌鼓碌的老虎眼，俨然是一只“母老虎”，或者说，“母夜叉”也不为过了。
凌晨过后的午夜是最难熬的，那种困意很乏味，两只酸溜溜的眼睛直是往下垂，这种像醉生梦死的境意，就像一剂慢性的毒药，一点一点地侵蚀着我们......
（四）
就在昨晚我们还在猜测，今天的周末会不会倒班。虽然嘴里都说不会，心里却十二分想着倒班。这是因为习惯的，常是临近过节的都不太倒班了。记得元旦前我们上了二十来天夜班，那个夜班，整个人像崩溃了一样，那个元旦，我足足睡了一天两夜，才补回这夜里熬掉的元气。今早，一听公公说倒班，我们心里乐开了花，不得不说，这夜班始终是我们的一场恶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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